由王小帅执导的影片《左右》获得第58届柏林电影节最佳编剧银熊奖。《左右》一改王小帅以往的文艺片套路，加入了不少商业元素，也令整个电影的节奏性、故事性加强。电影取材于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白血病患儿的母亲，为了拯救自己和前夫的孩子，说服了自己和现任丈夫、前夫和他的现任妻子，最终和前夫生下孩子拯救白血病患儿。 2月17日，柏林电影节闭幕，王小帅擒获银熊奖，这无论是对中国电影还是一心想在海外拿个奖给自己镀金的中国电影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触动。 这次柏林电影节，中国电影被选入竞赛单元的只有王小帅的《左右》和杜琪峰的《文雀》。《左右》是一部家庭伦理片，而《文雀》更像是杜琪峰对香港的一种记忆。在英国权威电影杂志《Screen》上，《左右》的评分一直处于中上，《好莱坞报道》在电影节期间每日印刷《每日好莱坞报道》，称赞王小帅的导演技巧高超，把肥皂剧的情节巧妙建构成一部尖锐的电影，而演员的演技则“像钻石一样熠熠生辉”。 拿奖是一回事，而生存又是另外一回事。王小帅的《左右》抱回银熊之后，他就要像所有拿奖导演一样，考虑电影在国内的市场问题。这是全世界的问题，汤姆·提克威这样能进入德国电影博物馆的著名导演在拍完《罗拉快跑》这样的电影之后，一样要弄一部《香水》来救市。市场就是这么现实，不管你是来自东欧、亚洲还是南美什么地方，不管你是为了人文关怀还是电影理想，在柏林享受完了红地毯和满座放映之后，在回国之后一样要面对票房。王小帅也不能免俗，银熊奖对他来说，最大的现实意义除了电影在欧洲市场的发行，还有接下来3月7日的国内上映。 本版采访 本报记者 刘峥 实习记者 谢云深 记者：目前在全球都存在艺术电影叫好不叫座的现象，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拍艺术电影呢？ 王小帅：这是一个正常现象，目前这个时代就是日趋娱乐的时代，人们都在追求娱乐，而且商业大片可以带来巨大的利益，没什么不好的。重要的是平衡，商业电影有很多积极面，商业片除了可以吸引观众，带来经济效益，它本身也在刺激着电影业的进步，大片吸引人的地方大多在于炫目的动作特技和神奇的光影效果，这些都是电影工业不可或缺的，它们随着电影一同发展，这样才能有更好的电影作品呈现在观众面前。 记者：柏林电影节是个有意思的地方，在那搞影展经常能看到有观众带着铺盖卷彻夜排队等电影票，等的又都是文艺片，这个现象你怎么看？ 王小帅：趣味不一样。中国人可能会觉得，他们裹毯子去看的一定是美国大片，但事实上不是。我第一次参加电影节的时候20多岁，那时我在想，40多岁的时候，我可能还在继续铺垫自己的路，这必须要靠时间。你只要拍戏，他们就会通过一部两部片子慢慢地熟悉你。我像老黄牛那样，一步一步走。回到国内，反而会发现找不到合适的土壤。我现在可以尝试转变，我去拍商业片、大片，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我会想，未来的10年，在中国是不是也会慢慢地培养一些土壤？ 记者：在你看来，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最大的矛盾在哪？ 王小帅：我们的投资非常有限，这样的片子能不能加入大系统去宣传？我在寻找一种结合点，但商业片目前的误区是求大求美求炫，去寻找大题材，而不是去寻找商业片的规律。今年的几部商业片，基本上是在比大，这种电影搞的不是创作，而是生产环节，在商业操作上很保险。但艺术创作要求保证导演的权利，而不仅仅是票房。 记者：你怎么寻找这个结合点？ 王小帅：我当然也想挣钱，但我想在挣钱和工作状态中找到一个平衡。我真的觉得那些挣了很多钱的人不见得比我幸福。当然我也恐慌，40岁的人了，看着大家都冲着钱去，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也会很恐慌。但是我觉得如果你为了挣钱把自己变成一件工具，那个漩涡也是很大的。 记者：现在的年轻人对待商业和艺术的看法可能跟你们这一代不太一样。 王小帅：这是没办法把握的事情。我们接受外来教育的时候，中国的改革开放才刚起步，是理想主义燃烧比较旺的年代，但现在是个消费的时代。好比写小说的，就想我得拿诺贝尔文学奖，现在的孩子们估计光要版税，不要文学奖。我一直认为不见得有票房就是好电影，很多好电影是没有票房的。这是价值判断问题，无可非议。 记者：那能不能比喻成为了迎合观众而贬低自己？ 王小帅：其实也不是，中国电影有时候就这样。上世纪80年代所有的电影研究就批评电影太商业化，那时所有的电影都是探索性的，现在反过来了。中国电影正在发展过程中，不要以为一时的趋势就是对的。美国也是在大工厂制度完善后，才出现很多独立电影的。 记者：你还会不会将文艺电影继续下去？ 王小帅：不一定，说不定哪一天就去拍一部商业片。计划赶不上变化，人会变的。但我相信即使拍商业片我也一定能拍得很好。 记者：从柏林回来这段时间你在忙什么？ 王小帅：一直忙着做《左右》的宣传工作，例如院线方面的联系，拷贝，还有档期安排。目前已经确定3月7日全国公映。 记者：《三峡好人》上映时遇上了《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次《左右》是否也遇上了哪部大片。 王小帅：有，刚刚得到消息，和《江山美人》撞上了，希望到那时观众们在选择上不要太“左右”。 记者：如果《左右》遇到像《满城尽带黄金甲》那样的强劲对手，你会硬着头皮往上冲吗？ 王小帅：不会，中国电影现在的处境不允许这样做。 《左右》视角转向中年人 记者：当初你得知《左右》进入了柏林电影节的竞赛单元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王小帅：这是世界影坛对我的一个认可，可以让我的作品进入世界影坛。另外，柏林电影节是世界级的电影盛会，这也对宣传《左右》有帮助。 记者：当时你对获奖有信心吗？ 王小帅：去柏林前还有在柏林的那段时间里确实没太在意得奖，但信心是有的，因为是自己的作品。现在对我而言，早已经不再考虑获奖什么的了，我更希望的是接下来的票房能够好些。 记者：这部电影从题材上和你的以往作品大相径庭，可以说是你的一部转型之作，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转折？ 王小帅：算是一次个人的转折。从视角上讲，这次确实没有以年青一代的眼光来看人生，电影的主角是一群要承担起责任的中年人，是他们在支撑着我们的社会，所以他们的故事更多，更值得关注和思考。 题材有挑战 悖论很有趣 记者：你在挑选这部电影的演员时以什么作为标准？ 王小帅：首先是演技，这次的几位演员都是实力派。除此之外，他们的外形都很符合我心中角色的形象，具备中年人特有的那种气质。 记者：对他们的表演有什么评价？ 王小帅：每个人的表演都很出色。像刘威葳，我之前看过她演的《征服》，我认为她功底很好，这次饰演的中年母亲形象非常到位，那个角色属于内敛型的，从外表看是一个很安静的传统中国妇女，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坚强的心，给人一种外柔内刚的感觉。 记者：这样一部体现中国伦理关系的电影在欧洲能被观众接受吗？前妻和前夫重新在一起，为了救一个孩子。 王小帅：其实这个题目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个悖论：道德和伦理的冲突，为了一个光辉的理由要违反伦理。我觉得，中国人能理解这是个天大的事。在欧洲人看来，可能这件事情没这么严重。 记者：《左右》有两个制片人，一个是黄斌，一个是欧洲的伊莎。伊莎从一个欧洲的电影人角度给了你什么建议？ 王小帅：黄斌的态度是电影得煽情，多加音乐，从侧面催泪，这样好像更适合中国人的口味。在伊莎看来，这样容易被误导，被误导到煽情上。 记者：你着手下一部电影的制作了吗？ 王小帅：没有，不能这个孩子没生完就去怀第二个孩子。前些日子说我打算拍《青红2》都是传说，现在我只做《左右》的工作。 | 